夜真黑!半个地球裹在黑暗里。老铁忽然坐起身,拧亮手电筒,一边披上衣服。
“老铁,你真去吗?” 是个老女人的声音。里屋几声刺耳的夜猫叫声响起,令人毛骨悚然。
“嗯!”,老铁心里一惊,探出头,看见小铁还睡着。然后紧紧捏着手心,直冒冷汗,沉沉地说 “你给我吧!”
铁大妈在枕头底下掏了半天。
“快点 ——” 老铁咒道 “你磨蹭什么?”
铁大妈终于掏出一个牛皮信封。老铁接过了,打开,一看,一大叠的百圆大钞,少说也有几十万。老钱抖抖地装进衣袋,拍了拍,便拧灭手电简,走出里屋。
“咣” 的一声,黑夜在沉重中卒醒,老铁出去了。
铁大妈强忍着眼泪,往肚里咽。
老铁茫然地走在路上。忽然吃了一惊,一阵警笛骤然而来,他便退了几步,躲进小巷里,靠墙立住了。过了一会儿,警笛声远去了。
“哎!老头子, 你至于嘛?”
老铁又吃了一惊,睁眼一看,几个青年人从他面前过去。一个还回头看他,样子像饥饿的猛兽见了食物一般,眼里闪出狼一样的。
去?还是回?老铁心里悠忽矛盾。他看了看表. 三点半了,天快亮,没时间了。
老铁走在大街上——阵脚步声响,一眨眼,已经过了几条大街了。
黑夜张大嘴巴,吞噬了整个城市。老铁在一座高楼前,站住了。高楼很庄严,国徽挂在大理石前门的额中间。像天空中最璀璨的北极星,反贪局?我来干嘛?老铁心里质问。然后又摸了摸牛皮信封,还在。
老铁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烟,点着,长长吁了一口气。抽了一口,老铁把烟摔在地上,用皮鞋狠狠地踏灭,踩烂——半根多的烟只剩下几撮烟丝。
老铁耸了耸肩,义无反顾地走进反贪局。反贪局灯火明亮,仿佛一把锋利的剑,在黑暗里悬在人的心头上。
这让老铁想起他的党员证里的红盖章,很红,也是那么明亮,像群众的眼睛,他有!谁?小铁!都有!
“都有!” 老铁喃喃道。
老铁忘不了他六十岁生日那天,好像就在昨天。他,她,还有小铁都有党员证。
“爸!祝你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!这是我的礼物!”小铁拿着党员证,鲜红的盖章耀眼夺目老铁颤抖着接过它。
“爸!我们一家可全是党员了!不仅是你,老党员!还有我,小党员!以后,要发扬民主精神,遵循少数眼从多数,在家庭中也是如此。不能以党龄压人呀!老爸!你的作风得改改了!”
老铁笑了,笑得如二月的春风。
忽然,“咣” 的一声,风狂吼着窗子。
老铁停住脚步,他已经来到办公室了。老铁把牛皮信封掏出来,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。
“同志!我来检举!我来揭露我儿子铁向光的贪污罪行!证据我带来了。”
老铁从贴着肉的背心口袋里拿出一封信,那是某包工头给铁向光的收据,还有铁向光的贪污发票及存款。然后,老铁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“老同志!老同志!等一等!”
老铁阔步走出反贪局,重重地吸了一口气,又恨恨地吐出来。
走不了几步,忽听背后“喵”的一声惨叫但老铁没有回头。
黑夜真黑!剥去黑夜的衣裳,还是黑色的胸膛!黑夜就是穿着黑色披风的黑人。
回到家,老铁打开抽屉,拿出党员证,轻轻地抚摸着红盖章,似乎抚摸着亲人的脸庞。然后,沙沙地写着:命运终究要接受惩罚的镣铐,贪欲在心上做了把锁,把自己锁进黑暗的监狱;布满全身的疮疤,用一辈子忏悔;两三只蚂蚁爬在前头,而你只是渴望----
沉重的 “咣” 的一声,老铁仿佛看见儿子进了监狱。顿时,老泪纵横!